nonofish的小窩

    小時候回外公家是最幸福的，他總是

會忙裡忙外張羅很多零嘴餅乾，來犒賞我

們這群飢腸轆轆的外孫，小小的餅乾裡埋

藏著外公最深的疼愛，十八歲離家到台中

就讀大學的我，每每在生活裡受了委屈，

不能回基隆的時候，我就會到大甲看看外

公外婆，七十幾歲的外婆總是老僧入定的

教著我許多的人生大道理，勸我不用太在

意人生的高低起伏，而外公還是像往常一

樣扯著他的大嗓子，問著我吃飽沒吃飽沒，

已是古稀之年的他，為了外婆早已練就一

身煮飯的好功夫，煮好一桌飯菜後，知道

我很喜歡吃肉圓的外公，就會騎著他的腳

踏車到附近的周家肉圓店，外帶幾個我最

愛吃的肉圓，一顆孤單的遊子心，不知道

是被肉圓的滋味填滿?還是因為外公的愛而

填滿?

    結婚後的我越來越少回去探望外公，

外公卻在等待我回去的時間裡慢慢老化，

去年再看到外公，他已經遺忘了我的名字，

望向他依舊慈愛的笑容，心想著外公還是

愛我的，只是忘了我是誰。

    這幾年每個親友都開始接納了外公一

直在老化的現實，早在前年的大腿手術中，

我們就一起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心想著心臟

不好的外公也許撐不過手術的折磨，可喜的

是外公用堅強的意志力撐過了所有漫長的醫

療過程，從臥床到坐輪椅，復健到可以自己

拄著拐杖慢慢行走，那時的我好高興外公還

活著，讓我還有機會叫他一聲外公，誰又知

道死亡總是在你最無法預料的情況下降臨。

    今年過年前因著老弟規劃了家族旅遊，

我們一家子十五口浩浩蕩蕩地朝目的地出發，

途中經過大甲，十幾年來不曾一起回過大甲

的四姊弟，我們一起到了外公家，一起話家常，

這時外公無來由的冒出一句話，他說等過完年

會找個時間離開，大家都以為外公是在開玩笑，

就這樣我們又快樂的起程，孰料這一次見面竟是??

    102年的大年初七星期六，老弟早上通知了

我，他說著外公走了，慌亂的我只想趕在入殮前

再看外公一眼，一會兒老爸也打來，火車上的他

哽咽著訴說外公去世的訊息，我懦弱的問自己，

不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為什麼淚水還是止不住

呢?一路飛奔到了大甲，在眾人的誦經聲中，我只

看到了外婆一個人老邁的身軀，坐在佛堂裡，

九十二歲的外婆抽泣著說她完全沒有預料到，

就這樣說走就走的外公，一直嚷嚷著，那個會在

睡覺時摸摸身旁外婆的外公，那個吆喝著大家吃

東西的外公，那個始終疼愛子孫的外公，真的就

這樣走了。

    一個人活了九十幾年，結束的儀式卻在幾個

小時內就快速地進行完畢，淨身.入殮.蓋棺.搭建

靈堂，怎不讓人感嘆這人世的無常，陪著外婆的我

，看著老淚縱橫的她，我突然發現，這一輩子我從

未當面跟外公說過我好愛他這件事，看著入殮的他

就像睡著一般，阿姨說他是安詳的離去，叫我們不

要太傷心，可是當禮儀人員要把棺木關上的瞬間，

繞著棺木行走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再大聲叫一次外

公，聽到外公再問我一聲:「阿如，你吃飽沒?」，

最後棺木還是無情的蓋上，也許外公會化成灰燼，

我卻不會忘記外公給過我的疼愛，記得守靈的那一

夜，有一隻小鳥飛到靈堂前，連續叫了數十聲才離

開，我深信那一定是外公來跟我道別的，一時之間

眼淚如潰堤般，久久難以自己。

    我的外公林再生一生善良待人，享嵩壽九十有

四，有子孫四十三人，一生衣食無虞，少無病痛纏

身，功德圓滿于癸巳年元月初七微笑離世，在五七

的今天謹以此文悼念我深愛的外公，這既喜且悲的

心情，我想只有外公知道吧!